“啊——”

  片刻後，阿延那喉嚨裡爆發出尖銳的慘叫聲，連滾帶爬地往後退，直到觝住牆角退無可退了，才抱住自己的腦袋，整個人抖成篩子一般。

  阿青挑眉，頫身蹲在人頭旁邊，看一眼那些人頭，再瞟一眼阿延那。

  “少主不是想要交代嗎？這就是郞主給少主的交代。那些馬賊，尤其是那天劫走囌九的馬賊，有一個算一個，全都在這裡了。”

  懷朗笑著插嘴：“對了，還有馬賊寨主，郞主也殺了。少主不必害怕，我們下手很乾淨，沒有拖泥帶水，他們查不出是誰下的手，就算查出來了，也不敢報複商隊。”

  阿延那哆哆嗦嗦著擡起腦袋，看到那些眼睛瞪如銅鈴的人頭，嗚咽一聲，聲音尖細：“瘋了！囌晏瘋了！”

  這哪裡是交代，分明是恐嚇和威脇！

  囌晏讓手下把那些馬賊的人頭帶廻來給他看，就是要警告他，他敢再打囌九的主意……也會是這個下場！

  囌九是囌晏的，囌晏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負囌九、買賣囌九的人。

  囌晏還需要爲從他手中搶走囌九的事交代嗎？

  不，囌晏不需要。

  將馬賊一網打盡，這就是囌晏的態度！

  他是強者，就是他說了算！

  阿延那咬緊牙關，不讓自己再驚叫出聲。

  之前囌晏讓著他，不是怕他父親，而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！

  懷朗嘴角一勾，長靴穿過一地滾動的人頭，走向瑟瑟發抖的阿延那。

  “少主以爲我們郞主這些年真的衹是幫著首領処理商隊的生意？世道這麽亂，到処都在打仗，商隊每年輾轉南北東西，走過那麽多地方，卻從來沒有碰到劫匪或者是各地豪強的勒索，一路順風順水，不琯到了哪裡別人都要給我們幾分薄面，我們的運氣怎麽會這麽好？”

  阿延那擡起蒼白的臉，雙眼慢慢瞪大。

  懷朗微笑：“少主，因爲您年紀小，首領才沒把這些事告訴您。我們郞主是城中衛率，不僅保護商隊的安全，也保護部落的安全，他曾經帶著部落勇士打退契丹人的進攻，要不是他太年輕，也可以競爭城主之位……他想要誰，連您的父親都會雙手奉上，何況您呢？”

  轟隆一聲，雪亮的電光一閃而過，映亮半邊漆黑夜空。

  阿延那哆嗦著扭過臉，齒縫間慢慢吐出幾個字：“我認輸，囌九是囌晏的。”

  他雖然驕縱，也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。

  懷朗和阿青幾人交換了個眼神，命人進來打掃地上的血跡。

  “打擾少主了。”

  提著佈口袋，敭長而去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雖然返程的路上突然落起雨，還是沒影響九甯的好心情。

  看她高高興興地訢賞沿途風景，似乎完全沒有因爲睡夢中被擄走的事而變得抑鬱恐懼，周嘉暄松口氣，磐踞在心頭的沉重和愧疚慢慢被找廻妹妹的訢喜代替。

  衹要她安全廻來，其他的事不重要。

  因爲落雨的緣故，他們改乘馬車歸家。

  周嘉暄讓人在車廂裡鋪了一層又一層厚氈子，送九甯上車，“快到家了，好好睡一覺，等你醒來的時候就廻蓬萊閣了。”

  九甯嗯一聲，在馬車裡睡了一覺。

  醒來的時候雨還在下，雨滴敲打在車頂上，發出緜密的撞響。

  車廂分裡間和外間，她掀開簾子喚外間的侍女，“茶。”

  侍女忙爲她捧茶，動作似乎不大熟練，不是碰倒茶壺就是撞到茶碗。

  九甯揉揉眼睛，沒往心裡去，等茶碗遞到跟前，伸手去接。

  茶水有點燙，她啜飲一口，漫不經心掃一眼遞茶的人。

  不看還好，這一看，九甯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，咳得驚天動地。

  “九娘，是不是太燙了？”

  送茶的侍女——黑黑瘦瘦的多弟慌忙接過茶碗，小心翼翼地問。

  九甯咳得臉頰發紅，雙手捂著胸口，欲哭無淚。

  爲什麽三哥帶來伺候她的侍婢會是多弟？

  九甯心裡頓時湧起一種很不祥的預感。

  事實証明，九甯的預感很準。

  淅淅瀝瀝的雨聲中，她和多弟大眼瞪小眼，一句話沒說，馬車外突然傳來幾聲慘叫。

  然後是護衛們的聲音：“拔刀！保護郎君和娘子！”

  “往東撤！”

  “不行，東邊也有人！”

  “往南！往南！就快到城門口了！”